去年九月,我們詢問 Theseus 忒修斯是否願意為金旋獎創作本屆的主題曲,至今團員們的臉上依舊流露出不敢置信與驚訝,好奇為何在這麼多決賽入圍樂團中會找上他們。最後〈凌星凝望〉得到不錯的迴響,而這首歌其實也有過許多個版本,歷經好幾個月的修改才有了現在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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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在我家附近的小七,買一罐甜的,買一罐不甜的啤酒坐在門口聽。」
我們問忒修斯〈凌星凝望〉是怎麼誕生的?
翔煜說他覺得聽音樂這件事在我們這個世代是很有趣的事情,小時候我們可能會聽到周杰倫、五月天或 SHE 的專輯賣了幾十萬或上百萬張,然而身處在唱片末期的我們大部份時候透過串流平台聽歌。
有很多時候人們會在不經意的狀況下聽見新的音樂,就像是夜晚仰頭時看見的那顆星,或許是某個音樂人很認真的生活後寫出來的,被我們發現時可能已經過了三、五年甚至十年的歲月,然而那位音樂人可能已經不做音樂,或是早已離開這個世界了。
在星體的光穿越幾萬光年的距離來到人們眼前時,它也許已經消失不存在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看見了他的閃爍,知道了它曾經存在過的事實。
「聽音樂這個偶然是一個很美麗的過程,跟宇宙的運作一樣。」
忒有許多歌曲的靈感都來自於星空,或許是因為對宇宙的想像與憧憬,他們用觀測天體的「凌星法」當作歌名的來由:「凌星其實是一個蠻浪漫的過程,因為傳遞光線的不同而有著忽明忽暗的瞬間。」
「一瞬永恆的歌」,其實就是想告訴寫歌與唱歌的人們:「要相信你的歌是一瞬間又是永恆的,無論時間怎麼轉變他都永遠存在。」
音樂是串連人與人之間的介質,對創作者與聆聽者來說,他可以代表著不同的意義,〈凌星凝望〉描寫的就是聆聽的過程,以及過程裡音樂所帶給人的特殊性,在不同情境下聽到的歌可能對個人的內心有怎麼樣不同的影響與轉變。
「我們可能很認真的做音樂,很認真的唱完一首歌曲也沒有辦法馬上地被所有人知道。」即便無法確保自己能永遠熱愛或是一直做這件事情,但不代表現在要放棄,而是要相信有一天一定會有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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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包裝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有沒有人會在乎你的音樂,會不會有人想要買這個東西。」
〈凌星凝望〉中主角在天橋上唱著歌卻乏人問津的場景勾起團員們的回憶:「很現實、很殘酷,但就是會有這樣的共同感受。」
忒剛成團時到 Revolver 表演,當時台下只有四個人,也曾經演出費對拆一個人 25 元,最後只夠給工作人員當車錢。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笑著提起這段往事,無論是當時台下稀稀落落的觀眾或像家庭代工般的包裝 CD,在某天回頭望,或許也會成為無法替代的珍貴回憶。
禹丞說 〈凌星凝望〉 中在路邊表演的片段讓他特別有感觸。當愛人或朋友在一旁支持時,是很迫切的希望有更多人可以看見對方演出的:「甚至回家桶子灑一灑只有幾塊錢,那個景象真的很有同感。」除了表演者的無懼,有個在一旁支持與懂得欣賞你的人很重要,彼此都不能缺少任何一個。
導演伯軒在構想故事時,帶入了自己的故事與朋友的意念,然而〈凌星凝望〉卻可以放入這樣的情緒,進而使忒發覺,原來自己的歌是某種程度有辦法說明別人的故事,可以讓別人產生共鳴的。某場戲中,導演找了樂團客串當觀眾:「像真的聽見有人唱我們的歌。如果在現實生活中真的有人在地下道或天橋唱著忒的歌,一定會覺得很感動。」
MV 中帶入的情感與故事,在與歌詞相互呼應之餘,或許也在某些時刻成為某個人人生諸多片段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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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忒修斯發表了幾首單曲,規劃了夏季巡演。
而今年第一首單曲〈駐水〉是長達九分多鐘的台語創作。
「駐水就是台語的溺水,這兩個角色帶著某種想法,在自己的年代想要表達時所遇到的困境,就像是溺水一樣。」
編 intro 時,他們嘗試加入所有樂器元素,主唱小正則配合旋律念著之前巡演時寫的文章。
〈駐水〉裡有兩個分別代表過去與現在的角色,前者存在一個相對封閉且保守的社會,他的言行舉止受壓迫;後者生在開放的現代,試圖向社會宣揚自己相信的價值。
這首歌專注於兩者之間的對話、兩者在自己的時代背景下遇到的困境,然而,歌中想告訴我們的還有所有時代共有的困境:「第一是社會層次上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自己想講得話,第二是這個社會的運作,公部門的運作可能是我們無法逾越的,可能是憲法、刑法、民法,或是與利益團體之間的衝突。即便我們講得再大聲也一樣。」
成團第四年,現在的他們希望創作要符合故事、要讓大家聽得懂。然而,有些時候也想讓大家聽不明白。用〈駐水〉比喻,一般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溺水的台語是什麼,聽者需要去查、去了解,這時想表達的就會是相對隱晦的事情。另一首〈不同位元的夢裡〉的歌詞就是想寫得不明不白,然而同是台語歌的〈憨孫仔〉就相對比較白話,是大家比較可以理解的。
這些音樂上的差異忒修斯至今仍在不斷摸索,而有些意志固然是他們很想去透露,卻不一定會拿出來的。音樂以某些主題出現於世跟大家討論時,不一定會有正面的回應:「可能是時下沒有這麽多的目光注目,而這伴隨的就是比較低落的話語權。」他們一方面想把自己的意志跟態度寫出來,另一方面也會想去做與自身沒有相互牴觸,也同樣有感受的部分。
「我們現在的難處,就是不能偏頗在任何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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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都是繁星
從起步、摸索到成長,忒說現在他們的音樂不用做得太快:「我們想講的事情都不是那麼的直接、那麼的快可以告訴大家的。」可能需要一個沈靜的時間,而配合這個想法,最大的改變就是主唱小正在舞台上不需要再唱吼腔。
今年在音樂上,他們想極力的轉移某種氛圍:「沒有以前那麼重或直接,但想講的主題是沒有什麼變的,因為不重所以可能會有更多人喜歡,旋律這件事情被放大之後,歌詞也會被理解,也就會了解主題。」
我們問,以著名哲學悖論為名的忒修斯(註)有沒有覺得哪裡與過去不同了?
其他人思考後搖了搖頭。
禹丞告訴我們,他去年休學了一年,用了一些時間去衡量一些事情、去看一些事情。而在沒有課業與工作的日子裡,他依然想做的就是練團與表演:「既然知道自己愛的只有什麼,那其他事情就都做吧,你知道你愛什麼就好。」
「能夠為生活找一些解套的方法很重要。」

註:團名取自忒修斯之船。1世紀時的希臘作家普魯塔克提出了這個問題: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頭被逐漸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忒說他們不太會寫情歌,因此很多歌都與社會有關。〈駐水〉討論體制,〈不同位元的夢〉討論貪婪無止境的破壞,只在乎拚經濟〈點進你的煙〉,描寫親情的〈憨孫仔〉。
他們是五位二十出頭歲的大學生,用鼓、用吉他、用歌聲敲響面向世界的音符,將年少的憂愁與憤怒拆解,組裝成他們眼中世界的模樣,再用音樂與文字訴說,串連起每一個人。
這些年,禹丞加入,換了吉他手,也嘗試不同元素與編排。忒修斯在巡迴中成長,變得細膩,逐漸懂得要將哪些割捨、將哪些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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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日,在一連幾天的大雨過後迎來陽光耀眼的星期日。
忒修斯以嘉賓的身份回到政大金旋獎的舞台,唱著〈凌星凝望〉,一首他們寫給音樂人們的情歌。
從一個個個體出發,首次聚首那刻,他們可能無法想像今天可以透過音樂蓄積這麼多的能量、感染眾多未曾謀面的人。也不會知道,在街上帶著耳機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那個人,此時是否聽著 Theseus 忒修斯的音樂,或曾因為自己音樂的某個片段有所共鳴與感動。
在夜深人靜時,抬頭仰望天空,必定有人會因天上這些星星感動,即便相隔幾光年的距離,音樂人們還是要相信,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會有人因為你的創作流淚、感動並得到救贖。
就像夜晚閃耀的星星,被人們注視與讚嘆,自己卻從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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